“修士之根本乃是其腹下丹田,这......”
白鹤瞳若一潭深山老林的清水,眨了眨眼,回道:“这应当去问那黄袍的道家人。”
黄袍的仙人闻言,一副见了大世面的模样,许久没能说出半句话来,一旁的儒士不明所以,僧衣的仙人浅浅回道:“莫非,难道,这是道门的续命七星灯,向天地请令,续阴阳道法。”
黄袍仙人惊为天人的点了点头,白衣儒士不信天下还有这等本事,问道:“为何从不见施展?”
前者摇了摇头,恭敬的冲白鹤又是跪拜一番,这才与儒士回道:“七星灯,自古以外有过记载不过一则,七盏灯,一盏灯需耗万年寿元,七盏灯足是七万年的寿元,何人能消耗的起?”
白鹤冲天而起,鹤唳青天。
“西门何在?”
西门仙人回道:“晚辈在。”
“这七百二十年,你过的如何?”
“随波逐流,日夜兼程。”
云端白鹤笑回:“西门,耗我七万年,续你一千年,可有怨言?”
西门仙人摇了摇头,一旁的四位仙人睚眦欲裂,估摸着气得不轻,尤其是那位丰腴的瑶池女子。
“几位仙人,方才听各位有言,西门仙人不知礼义廉耻、不知天地悠悠、不知佛法无边。”
“是了。是了。西门仙人这七百二十年的确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。罚他读书明理千年,罚他修为损半,罚他千年不可出山,出山则死。如何?”
西门知晓当下没有讨价还价,冲着白鹤点了点头。
瑶池女子愤懑却请问道:“那我瑶池这仙桃?”
白鹤扫去女子一眼,“仙桃没了,千年后再去取西门性命就是。”
“为何不可当下取他性命?”
白鹤敛眉:“你在教我做事?”
女子闭口。
鸿蒙紫气散开,白鹤成了一条有一山大小的鱼儿,好是惊奇的鱼儿,竟是顶着一座缩小了的天下,其中有山九十六,江七十二条。如一副画卷,西门仙人悄然落入其中,不过片刻就已成了画中人。
第九十六座山后有一草棚,草棚里有一张黄竹椅,可观一洲大小。
笑话,一座仙人天下,竟险些为了一粒五千年的仙桃而自相残杀。
可悲可叹。
第九百九十七年眨眼而过。
九天十地的三道九流好似无根之萍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
常言道: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”
修行的世道照样,白衣的儒士、黄袍的仙人或是那一袭僧衣,刀剑相向的日子可是不少。当年若非要擒西门获岁月微痕的仙桃怕是也难聚首。瑶池的那位女主子杀不得西门,可是心头的气难消,于是下令,九天十地凡是名为西门之人,俱杀之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池鱼洲,第九十六座山上的草棚里宿居着一位素衣散修,自诩西门仙人。
这一座山有一宗门,名为青城门。
顾名思义,这一座山黛绿盎然,四季如春。
前五百年,宗门上下千百人都晓得这山顶草棚里住着一位仙人,成日瞧书、吟诗作对的仙人,可谁也不曾瞧见这位仙人的真容。只是后五百年,宗门之间逐渐传出了这么一位仙人的相貌,从一些女子口中道出,说是仙人相貌清秀,左眉下一点痣,活脱脱一位读书人的打扮。
于是乎,许多登门拜访之人。
可西门仙人好是古怪,从来只见女子,指点修行。
只是,近十年,登门拜访的女子少之又少,门庭清闲的紧。
有女子传言,西门仙人实则是一位好色的仙人,时常说一些轻巧话。
曾有一段时间,登门拜访的女子都要求穿窄裙清纱,西门美其名曰“山高气爽”,衣裳多了不可领会天地之气。
青城门有两位姑娘,姊妹二人名字取的极好,一位春花、一位秋月。
这二位女子从西门仙人那里学来了不少的本事,修行也是平步青云,自然是不愿信这些谣言,依旧往青山草棚跑的勤。
自打那一日在山池洗澡时候瞧见了望眼欲穿的西门仙人后,再也不曾登门拜访过西门仙人。
西门仙人也是洒脱,既然各位小辈知晓了自身的为人,也就不装罢。于是乎,也不邀小辈登门指点,每日都会在草棚外与这一座山的修士传道授业,指点修行。至于女子洗澡么,也是一日不曾落下。好在西门仙人也只是瞧一瞧而已,并未祸害这些女子,他堂而皇之道:“真君子,假小人。女子宛若莲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,在下西门某人游山荡水一千年、修行成仙一千年、读书明理一千年,才是发觉,世上最无趣的行当就是做神仙,好在天公宠幸,叫我在这最后岁月里知晓了何为人世间最美妙的事儿。”
期间,西门仙人与鸿蒙相谈甚欢,鸿蒙是这一座天下之领,却落了个寂寥的性子,与西门仙人聊得来,于是无事就会过来闲聊几句。
西门仙人也是好客,时常坐山垂江,江鱼味鲜美,一锅花白的鱼汤于草棚外于天幕的鸿蒙侃山。
鸿蒙最常说的一句是,“西门小辈,还有几年的岁月,你就要离世,可慌乱?”
西门仙人最常回的一句是,“人世间走上一遭,三千年,足够矣。”
随后,鸿蒙再问:“当真?”
西门再也不回话了。
最后三年光景,西门深居简出,除却了看书明理、瞧姑娘洗澡就没旁的事儿了。直到有一日,鸿蒙登门而至,与西门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,自此西门仙人最后的三年黯淡度日。
那一日,风光极好,鸿蒙念叨:“西门呐,处处留情。你可曾记得这些年间留情过多少位女子?”
西门闻言哈哈大笑,“不多不多。”
鸿蒙冷清回道:“那你可曾记得有一女子,那女子与你一般,眉下有一粒朱砂痣,只是你的在左眉下,她在右眉下。”
西门闻言,一口鱼汤呛口,多新鲜,仙人也会叫人间烟火呛着。
“她修成仙了?”
西门的脸色青红不定,许久才问了这么一句。
鸿蒙不过是一片不可名状的云烟,西门仙人也揣测不出他当下的脸色,只听他回道:“不错,昨日修成仙。”
西门仙人抿嘴,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,“可曾说了些什么?”
“她说,当年那一位风流倜傥的西门仙人如今何在?”
“寻我?”
鸿蒙云淡风轻的回道:“她说当年你与她说过这么一档子事,只要她修成了仙,你就与她共赴巫山。”
西门仙人舌桥不下,“蹭”的一下起身,指尖不稳,“她与你说了这么一番话......共赴巫山?”
“昨日我也是好奇,为何女子能如此坦率,可转念一想,能与你西门仙人有过过往的应当也不是一般的货色。”
西门顿然忍俊不禁,回道:“想当年,那妮子还是个羞涩的女子,只不过与我游山玩水了十年罢了,就将这些门道全给听去了。不过哪怕千年不见,那妮子老子也敢断言,仍旧是个羞涩的女子罢了。”
鸿蒙若有所思回道:“有几分道理,估摸着能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,也是认定了你西门仙人就是她这辈子的道侣了。”
西门摆手:“一派胡言!”
鸿蒙压低了声,问道:“放肆,读书千年,仍旧是这副模样?”
西门赧颜,不敢惹怒这位赏了千年岁月的鸿蒙大人,舔了舔嘴,说道:“一派胡言,西门某人何止这一辈子是她的道侣,下一辈子也是她的道侣,关于留情却不滥情这一方面,在下还是分的清。”
鸿蒙轻咳两声,“如此最好,她会来寻你。”
“何时?”
“近日。”
西门急忙推辞,如何都是不愿再见。
鸿蒙也是随意,那日雨后,与西门的草棚前留下了一行字,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西门呐,你那点破颜面能值几个臭钱?”
西门仙人没有说旁的话,只挥了挥手道别了天幕的云烟,悠哉念叨:“当年不肯嫁春风,无端却被秋风误。当下三年岁月,死后齿发俱落,一副怪模样,与老子当年潇洒风流可是不符呐。”
哪怕是西门仙人,也他娘的要面子呐。
当然这面子与沽名钓誉无关,关乎女子。
【】